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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中太】仅此一颗






中原中也没有心脏。

 

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本人已经年满十六岁了。那天他与自己的新搭档初次合作杀人,黑漆漆的枪口抵着血肉模糊的脑门,无意识翻起了白眼的敌人虚虚地靠在墙边,砖头缝隙里的水泥渣飒飒地往下掉,橘发少年皱着眉站远了一点,他喜欢干净利落地完成任务——“干净”放首位。他向后走了五步,在两米外站定,冷冰冰的枪口重新举在半空。也是在这个时候,也许是回光返照,那个仅剩了一口气的敌人冷冷地笑了一声,笑声回荡在腐烂破旧的大仓库里,那双本已经被上眼睑遮住的丑陋眼珠重新掉了下来,直直地盯着两米外的中原中也,看得后者不寒而栗。

 

“区区一个……没有心脏的怪物。”

 

什么心脏?什么怪物?

 

男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成了一具徒有余温的尸体,肮脏难堪,少年再也没有施舍给他多余的视线。他下意识地扭头寻找自己的搭档——太宰治懒洋洋地坐在废弃集装箱上,盘着腿,歪着脑袋望向那具尸体。白色的绷带散开来,新鲜的伤疤向外淌血,黑发少年看够了死人,终于把目光移到在场的另一位活人身上。他应当笑的,中原中也想。可他没有。太宰治用堪称悲悯的目光望着中原中也,鸢色的眼睛在漫天纤尘后面闪烁,终于也化作了一粒尘埃。

 

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啊。

 

原来他不想让我知道。

 

中原中也显然不会将这种隐瞒归结为“他是为了我好”,这就好比倘若你给了一名孩童一个新奇又稀有的玩具,那么他铁定会将它藏得好好的,将它占为己有,希望它永远只被自己知道。太宰治则更甚,他甚至能想像得到,如果今天的事没发生,未来肯定会有这么一天,在中原中也满以为已经能够把全世界的幸福握在手中的时候,他的搭档就会跳出来,挡在他与新世界中间,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上一句“诶,可是中也,你没有心脏啊”。

 

没有心脏意味着什么。十六岁的中原中也很快冷静下来,他想,没有心脏意味着不能去爱,不能感受到爱,不能因为成功感到欢喜,也不能因为失意感到不甘。没有情感,没有快乐也就没有苦痛,没有欢愉也就没有恐惧。对生命一无所知,随时都可以去死,因为并不会感到悲伤。

 

思及此处,橘发少年竟从自己搭档眼中读出几分嫉妒来。那天是4月29日,他刚满十六岁,和新搭档杀了第一个人,取代“生日快乐”的是“合作愉快”,取代生日蛋糕的是一句“辛苦了呀”,收到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生日礼物是“自己没有心脏”的这个事实。

 

然而中原中也并不在意。实际上他也无法去在意。即使是现在,他也时常回想起十六岁生日那天,他用牙齿叼下右手的黑色手套,将掌心放在左胸口,感受温热的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,经脉断裂又重生,骨架完整,皮肉鲜活,独独缺了蓬勃不息的跳动声。

 

而每当这时,太宰治都会不知从哪冒出来,一把拽下他叼着的手套,放一支点燃的烟进去,然后边用黑色皮料拍打他橘色的脑袋,边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。这样的状态从双方是搭档一直持续到成为敌人,次数多了,中原中也也便不耐烦了,后来干脆一把挥开对方的手,啐掉香烟,把对方一脚踹到桌子上,抓着那头黑发与他接吻。薄唇即便被堵住了依旧不消停,嘴角维持着上扬的角度,伸出舌尖刺探对方嘴唇上刺刺拉拉的死皮,在对方的舌头也伸进来的时候再毫不留情地咬住,用尖尖的牙齿啃出血来。有时候搞得中原中也火大了,便干脆用赤裸着的右手钳住太宰治两边的咬肌,力度大到叫那人根本没办法合上嘴巴,再亲得他连笑声都变了调。

 

为什么会生气呢。即便被亲得眼角挑上了红,嘴边也泛着水色,那张讨人厌的嘴依旧不会罢休——为什么会生气,中也,明明没有这个资格。

 

因为没有心脏就没有资格,又着实是生了气的,为什么。

 

接吻的感觉很好,老搭档很糟。想要亲吻那双多情的桃花眼,又想一拳打在那人的胸腹。想与他拥抱、缱绻、在那间曾经疯狂过的屋子里野兽般地交欢,又想从此再无瓜葛,明暗两边各自为好,顶多将子弹送进对方的头颅。想见,想管,想顾。会恼,会悲,会欢。这算什么,这是什么。如果心脏是情感的前提,“中原中也”如今的存在又在以什么为支柱呢?

 

恍惚间,黑发青年对他张开了双臂。两具分离的躯体又一次靠在了一起,透明的指尖缠上热烈的发丝,他说:

 

中也,你是不一样的。

 

只有你。

 

血液翻腾而起,成千上万的细胞碰撞碎裂,陌生的存在铺天盖地而来,没有领主的土地自然没有拒绝的能力。那些东西化作天空,化作大地,化作一望无际的海洋,化作金黄色的麦田。星辰落下来,灵魂升上去,于是漫天的情感浓缩进了一具特殊的躯壳,他没有心脏,他却比谁都要鲜活。

 

今天是4月29日,距离得知真相已经过了六个年头。依旧没有“生日快乐”,没有蛋糕,没有祝福,有的只是最糟糕的任务,最讨厌的搭档。

 

中原中也在二十二岁生日这天和侦探社的太宰治被迫再次合作,架吵得很凶,年少时的小打小闹终于升级成了动刀动枪。任务难度级别三s的敌方因被忽视,盛怒之下开场就放了个大,依旧沉浸在斗嘴中的二人闪躲不及,平整的西装开了几道口子,鲜血不要钱似的喷出来。重力操作使拿食指指腹抹去嘴角的血污,朝一旁的黑发青年扬了扬下巴,挑起一边的眉毛比了一个“三”字。

 

后者意会地笑了笑。黑色烟雾弥漫,无敌的怪物速度快到肉眼捕捉不及,肉屑与尘土没有界限,死亡与哀嚎混杂在空中,浓重的血腥味席卷而来,无需武器,橘色的柔软的发丝便是利刃。三十秒后,身穿茶色风衣的男人冲进这场单方面的厮杀之中,在无差别的攻击下直接抱住怪物的腰腹,两人一同倒进仓库一旁的废墟里。

 

又是仓库,又是杀戮。

 

睡美人在王子的亲吻下醒来,怪物却只能在讨人厌的老搭档粗鲁的触碰中恢复意识。太宰治压在寿星的上头,两人身上都已经破烂不堪,黏黏糊糊的血液和污泥混在一起,手套早就碎成了渣,帽子也不知道飞到哪去了,橘色的头发散在脏兮兮的废墟间,撕裂的衣物底下隐约可以瞧见正在冒血的新伤疤。

 

周围全是残骸和废渣,太宰治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,右手停留在对方的左胸口——那里也有一道伤口,温热的血液糊满掌心。他应当笑的,中原中也想。可他没有。一如六年前的模样,太宰治用堪称悲悯一般的眼神看着中原中也。

 

你为什么没有心脏呢?他问。

 

没有心脏意味着什么。二十二岁的中原中也却再也冷静不了了。他想,去他妈的心脏,没有用的器官,老子照样能爱,能被爱,能悲能喜,能哭能笑,能拥有比任何人都要浓重与剧烈的情感,能知道此刻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。

 

我有啊。于是中原中也说。

 

他抓住那只抵在他左胸口的手,不顾满身的伤痕,在一片废墟与污泥中调换了两人的位置。现在,寿星压在了他的老搭档上头,满意地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只瞧见了蓝色。他稍微侧开了一些,在对方惊异的注视下缓慢地欺身而下,一点一点,一寸一寸,直到两人的左胸口紧贴在了一起,蓬勃的心跳从那头传过来,真实而热烈,隔着两层皮肉,却鲜活到足以将整片天地融化。

 

听到了吗?他问。

 

 

——FIN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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